粮仓搬运中 更新在知乎

「春寒料峭」no.5

啪唧一声。

似乎有什么一团东西从远处大厅边缘窗台外掉下去。

奥利一懵,连手上的面具都不转了,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,心道难不成是天气转暖北方都候鸟飞回来撞到墙面了。

漂亮,午餐有了。

他连忙把面具揣进兜里,跑去窗户边缘查看,由于奥在一层,所以他打开窗户第一眼看到的是别墅后面都花园,眼前一片绿油油都草地柔软而生机勃勃。

看了半天,被撞掉地的傻鸟没看到,低头一看,憨不愣登的小熊倒是有一只,正在草地上滚。

奥:……

可能是宿醉没清醒,他揉了揉眼睛,重新望过去——真的在滚。

吓得他脑袋往窗户里一缩,懵了。等他理清状况,再往窗户外看去的时候,小熊还在那里滚,疼的。

直到现在奥也没想明白,那么大点的孩子,为什么会从二楼露台上往下飞,万幸这栋小别墅层高并不是很高。到底还是北疆蛮子的种,真是娘胎里……呸!真是骨子里天生带着一股子莽劲。

奥靠在墙边,暗中观察着。

这一下子可能真的把小熊摔疼了,他滚了好久,然后坐在地上,抱着怀里的迷你小熊身子一抽一抽。奥看着那一团背影坐在草地上抽抽,于是他换了个角度,才发现小熊坐在那里在无声的哭泣。

有点好笑。

奥面色古怪,在他印象里,北疆的红色巨熊是何等凶猛可怖,是能击败他哥哥的钢铁猛兽,咆哮地颤山河,一掌天崩地裂……可是现在,现在呢?这个熊类幼崽因为从二层小平台摔下来,在草地上疼得直打滚,还哭得熊耳朵都折叠起来。

奥: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

心中暗笑,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,他决定继续暗中观察。

庄园后连接着后山,小熊磕磕绊绊爬起来,往花园的尽头走去,于是,奥不动声色,紧随其后跟了上去。

……

这个小熊迷路了。

他的确迷路了,在后山转悠了半天绕不出去。

废话!这么大的庄园,怎么可能是轻易能进得来出得去的,奥心中腹诽,人生地不熟,这熊崽儿想要干什么。

眼看艳阳正盛,天空一碧如洗,他其实也动过一瞬间的念头,就这么回去吧,就这么一走了之,就当他没看到。

生死有命富贵在天,要是这个野崽儿得上天庇护,是他自己的福气。要是他绕不出去困死在这林子里,那也是上天在弥补当年不该发生的这一件错误。

他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,没那么多天使心肠。

哥哥一定是不愿意收养的,与其天天看着耻辱在自己面前晃,不如凭上帝的旨意。

正这样想着,奥靠在一棵树旁,躲在阴影里,细眯着眼淡淡看着远处林子里。

远处有一汪小池塘,小熊坐在岸边的一颗大石头上,看着水里反射的艳阳的光辉,把他的倒影都染红了,不知为何,小熊看着水面微微一愣。

啪嗒——

一滴水珠搅乱了镜面般的池水,灿灿的水面荡起微小的涟漪,把他的脸蛋的影子都晃荡扭曲了,和波光粼粼的华光搅拌到一起。

小熊抹了抹脸。

他一抹就停不住,肉嘟嘟的小手上抹的都是,再然后,小熊忽然一吸鼻子,用指头在面前巨大的岩石平面上一点一点画着什么。

那是一座城堡样式的建筑,画完了房子,他又用另一只手去画近景的小人。

奥看了一眼,真丑。

不是画的丑,是他一眼就看出来那种特有的洋葱头式样的屋顶,他一直觉得那玩意儿真丑,相对的,小熊画的还行,至少能看出来。

但是小熊被背后突如其来杵着个人吓了一跳……还带着面具,更吓人了。吓得差点儿从石头上滚下来,奥一把拉住。

“你是谁?”小熊问。

面具男的眉眼都隐匿在花纹繁复的面具之下,他薄唇紧抿,淡淡低头瞥了小熊一眼。

“你又是谁?”面具男反问。

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点冷意,但并没有多余的反感厌恶,于是小熊抬头眨了眨眼:“我不告诉你。”

奥一愣,他眼底诧异一瞬,转而看着小熊哭得通红的桃子眼:“你不说我也知道,你是好哭包。”

小熊一愣,随即大喊起来:“我不是好哭包!”

“那你哭什么?”

这似乎又戳到小熊的伤心处,他在努力憋着眼泪,奥看着他,心中一片复杂之感,有些突如其来的触动,他心中暗自叹了口气,连同语气也软了下来。

“在画什么?”他换了个话题,指着快要风干越来越浅的石头表面的简笔画:“为什么要画这个?”

小熊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,顿了片刻,低声:“这是我的家。”

“那这又是什么?”奥指着近景处的小人。

小熊眨了眨眼,眼睛一红:“父亲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奥小手一缩,他干咳一声,又问道:“那这个小的是你吗?”对方点了一下脑袋,奥沉默,过了片刻他问:“你想回去吗?”

问完他就后悔了,这不是明摆着,不然这野崽子为什么一个人乱跑,奥从善如流:“如果你想回家,我可以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小熊摇了摇头。

“我没有家了。”

他说:“没有了,没有人要我。”

奥深吸一口气,他自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好先生,日耳曼家向来情感淡薄,他是很冷的性子,可某个瞬间,像是某种巨大的坍塌,再是坚冷如铁的人也难抵血脉亲情,一阵心疼。

奥伸手揉了揉小熊的脑袋:“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天赋,但或许…你愿意学习画画吗?”

……

日头正盛,池塘边蹲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。

“我叫北溪。”

“北溪,嗯……好名字。”

“你叫什么?”

“你不管我叫什么,一般我可是不会轻易收徒教别人画画的,你以后要叫我老师。”

“老师。”

……

真憨。

北溪是有艺术天赋的,他的艺术启蒙在北疆,但奥并不喜欢北疆艺术辽阔恢弘的壮美,大开大合不是他的风格,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,他觉得有必要把侄儿的审美与艺术塑造成他们日耳曼自己家的风格。

没有其他的意思。

他不认为他对这个野崽儿有什么恻隐之心,他只是对艺术有追求罢了。

对于北溪而言,这个老师总是突然出现,又突然消失,用老师自己的话来说,他是来自欧洲的一个古老神秘的家族,他不能对外公布自己的身份,他也不能拿下自己的面具。

“为什么不能摘下面具呢?”

一次,在一家艺术馆的绘画室里,北溪这样问他。

老师正在往对面的水果上洒水铺纱,他扭过头:“因为这是潘多拉面具,摘下会发生很可怕的事。”

“会有大洪水吗?”

老师笑了笑,走过来摸摸他的头:“会比洪水可怕……练习时间到了,你该集中精力。”

那段时间,老师总会突然出现,又悄然离去,见面的次数不多,一年也见不到几次,可老师总是会来找他,这样的年月一晃就是多年光景。

最后一次师徒见面似乎闹得很不开心。

夜里的城市街头并不冷清,夜场灯红酒绿歌舞不休。

新年的钟声响起,远处是新建的最繁华的夜场,北溪第一次去是和兄弟们一起,没成想第一次去就被抓包。

场地内人潮汹涌,他靠在沙发座椅上,远处有烈焰红唇的女郎戴着夜场专有的羽毛面具,花枝招展,摇晃着酒杯走过来和他搭讪,少年初长成,眼角眉梢的稚嫩还未褪,眼底却已然带着森森冷意。

他扬起脸,迷离光影之下,他看着女郎慵懒轻佻地勾起微笑。

少年抬手歪着脑袋摇了摇酒杯,沉默着发出邀请,对方欣然接受。谁料,刚揽着腰肢将人搂过来,他的脸色忽然一变,盯着远处脸色就变了。

德也在。

那男的为什么会在这里?

他忽然脸色就变了,正欲立即起身离开,谁料一边一名酒保忽然快步走到德身边,神情严肃耳语几句,德侧目扭过头看向他的方向。

刹那间目光相撞,暗夜冰山对上同样暗夜里的冰凌。

北溪身体僵在那里,甚至还搂着女郎忘记收回手。再然后,他惊慌失措下猛地跳起来,带着些狼狈,转身就跑。

这一跑,慌了神,拥挤的人潮中,扭头撞到一个人怀里。

听到对方“哎呦”一声,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,紧接着,还没来得及抬头,他忽然眼前一黑,被一顶帽子卡住脸。

这都什么跟什么!等他气急败坏扯下帽子,就看见被自己撞到的男人转身逃跑的背影。男人在往外跑,刚巧,北溪也要往外跑,二人一前一后跑出拥挤的场内。

外面清静了许多,带着些清冷的空气。

“站住!”

北溪捏着对方遗落的帽子追上去,在他一声喊完,那个背影猛地站定,北溪一个急刹车,再度抬起头,就看见男人戴着夜场内女郎通用的羽毛面具正望着他。

这个人他也熟悉,北溪震惊之余还是瞪大眼睛,不敢置信:“老师?”

对方戴着羽毛面具使他震惊,他下意识脱口而出:“老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
老师似乎语气不悦,反问:“我还想问你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“我……”

北溪低下头,此时对方却忽然抓住他的手,语气严肃道:“今晚是跨年夜,你知道这里会来多少名流高层么?”

北溪摇了摇头,对方似有些无奈,又问:“这片区域,包括这个新开的场子,你知道是谁的盘口么?”

看着少年懵然的眼神,男子叹气:“你不该出现在这里。”说着,拉着他的手扭头准备走,他要带他离开这里,雪藏之子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。

谁料刚一转身,男子顿住了脚步。

二人几乎同时身型一颤。

只见,在他们的前方不远处,德双手环胸,气场比漫天寒风更为凛冽,他此时站在道路中央,正面无表情冷冷看着这边二人。

……

北溪躲在老师身后,他害怕再被那个男的拎回去锁在房间,他不想回那个该死的地方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,感觉他的老师比他还害怕。

“老师?”

北溪疑惑地低声提醒他,老师似乎才反应过来,一个激灵“啊?”

“嗷!那个……怎么了?”

“你在害怕吗?”

“瞎说,那人谁啊,我是暗夜骑士,怎么会害怕呢?”

“可是你的手都在抖。”

“……”

说话的功夫,德已经慢步走了过来,二人的对话很明显尽被传到德的耳中,他脸色比平时还要冷,隐匿在背光的黑暗里,亮面的皮鞋踩在石砖路面,一步一步。

他把北溪的老师吓到了,很正常,谁看见这男的这样子都会被吓到,更何况老师这样的世外高人,不问世事的艺术家。

德只淡淡扫了一眼男子,盯着面具之下那双眼睛,定定看了他一眼,这一眼不太友善,不过德并未多为难他,德垂眸看向北溪。

“他是你什么人?”他问少年。

少年看着他,满眼警惕,德没什么情绪波动,语气平静而冰冷,再一次:“说。”

北溪知道,这男的从来不让他接触外界的人,他并不希望他的老师受到牵连,毕竟,眼前的男人是真的敢下手,杀伐果决。

正犹豫着,谁料老师却抢先一步开口:“我不认识他!”

他也没说明白自己不认识谁,却颇有些欲盖弥彰。

话音落下,德忽而扬起嘴角浅淡地笑了一声,笑的奥毛骨悚然,不寒而栗,德带着微笑瞧着他:“有你说话的份吗?”

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他的老师!北溪睁大眼睛,咬牙:“我知道你位高权重,你要不然就杀了我,别为难他!”

德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,他似乎顿了一下,随即轻笑了一声:“哦?”

奥汗如雨下,哥哥看着他是带着笑的,笑的人脊背发凉,他知道原因,白天他还在哥哥面前信誓旦旦说着雪藏之子该送回北疆,下巴扬到天上去,说着他坚定的和哥哥站在一起,说着他不喜欢北溪,可现在这一幕该怎么解释?

“老师。”德重复了一遍,似乎颇觉得有趣,他意味深长点了点头,紧接着也不知跟谁说的:“教到什么了?艺术长进了?”

北溪像只炸毛的小兽,龇牙咧嘴:“你不可以伤害他!”

德看着这只小兽,目光淡淡:“我不会怎么他,但是你,你们。”他一字一顿:“我有没有说过,我讨厌别人瞒着我?”

他似乎说过,似乎也没说过。

但是不重要了。

那次跨年夜之后,北溪再也没见过老师。

他想,大抵柏林风冷,老师随着他神秘古老的家族一起被湮没在世外。毕竟那男的位高权重,毕竟在这片欧陆,他想要一个人消失,轻而易举。

只是北溪,他又失去了一个老师罢了,不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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