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带昏暗的光朦胧照亮了会议室。
往日耀武扬威的蓝星大佬此刻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。
他仰着个脑袋,姿态恹恹,光芒洒在扬起的脸上,闭目下精美绝伦,白皙的皮肤在此刻倒竟有些苍白的美感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美揉了揉眼睛,声音还有几分沉默许久后的沙哑。
“我还想问你,你怎么还在这儿?”
“我……我公务繁忙!”
“忙到现在?”
“不行啊?”
美当然不会说,他去哪儿都要么一大群人跟着,要么就一个两个都绕着不停,在办公室在家甚至大英家都书房,都不得清净。
尤其是现在,吗的食堂都不见得清闲。
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间虽平时吵得能掀开房顶,可别人都进不来都地方最是清净。
中打量着对方,有些莫名其妙,抬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拿东西。
他一迈步子,美那边椅子忽然移动了一下,椅子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中的注意力,他本是随意看一眼,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很是反常。
美似乎往身后藏了什么东西。
看到中扫过来的一眼,美目光盯着他,先怒了:“看什么看!”
中不理他,翻了个白眼。
他抽出自己的椅子,开始找文件。
会议室里又安静了下来,中翻翻找找,堆成小山一样的文件发出纸张的摩擦声,而美也不说话,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找。
过了一会儿,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停下,中从小山里抬起头,他眨了眨眼,目光直直的盯着阿美望。
美也望着他,那眼睛的确很漂亮,可没来由的,在此刻盯得他一阵心慌,他不由得往椅背靠了靠。
“奥委会的邀请名单,是不是在你这儿?”
“什么玩意儿?”
“邀请帖啊!”
美似乎还没反应过来,中看着他略带疑惑的表情无奈:“马上就要举行运动会了,你不会忘记了吧?”
噢!
对对对……
想起来了!
美像是才清醒,他揉了揉眉间,记起来马上本子家要举行运动会了。
受疫情影响,原本去年就要办的运动会硬生生拖到了现在,他都差点儿给忘了!
这也难怪,记得以往举办运动会,无论花落谁家不是办的风风光光轰轰烈烈的?这回倒好,观众观众没有,公司各国忙着抗疫,大家都把这事儿早抛之九霄云外了。
“啧,差点忘了。”
美啧了一声,蓝星警察每日事物如此繁多,内外都是一团乱麻,家里家外,公司上下,处处都等着他解决问题伸张正义,哪还有心思顾得上这个?
“原件是在我这,不过我还没打印呢,明天给你吧。”
“怎么这样?”中有些不开心,他道:“我专门来一趟带回去填表,回去还要清点参加人数清点装备和防疫物件,事情好多,你现在给我我明天正好上班就交了。”
“哎呀!明天印好了给你呢!”美语气略显不耐。
中眨了眨眼睛,往他办公桌上一指:“不就在那儿,我都看到了!”
的确在那儿。
但尴尬的事情来了,美本想拿给他去复印,赶紧把这家伙打发了,可他一伸手……哎,够不着!
很尴尬,因为当初设计的时候考虑到会议室就五位股东的桌子,当然要显得高端大气,并在一起每张桌子都十分的宽大。
加之他们要处理的工作的确很多,所以一开始还会整理,后来每个人的桌面都是一堆又一堆的“小山”。
也不想管了,反而觉得办公桌大有大的好处,不是很要紧的文件就放远一点,堆在那里,反正站起身伸手一够就都能拿到。
但明显,在中灼灼目光下,美根本不想起身。
他就一下也不愿意离开他的椅子。
“……”
二人大眼瞪小眼,沉默半秒。
美道:“烦死了!都说了明天印好给你,你急什么急?你自己拿!”
中答应了一声,反而向他靠近了几步,然后垂着眼望着仍然不离开座位的美:“那劳烦让一下?”
“……”
又很尴尬!
因为那叠不太重要的文件被阿美推到里面,中在旁边的位置的确拿不到,唯有站在美自己的办公桌前,伸手够着是最方便的。
美的脸色开始变化,从一开始的不耐烦逐渐变得烦躁不安。
“你靠这么近干嘛?你要刺杀老子?”
“有病吧!你不让开我怎么拿?”
他冲他喊,他也喊回来。
这实在很不体面。
紧接着,更不体面的来了,美寻思了一下,他忽然坐着椅子往后移了一点,让出一道缝。
“喏。”他这样说。
这一套操作看得阿中目瞪口呆,不为别的,就为了阿美这把象征着蓝星一把手的交椅有多宽大厚重,用料都是一等一的高级,很重就对了。
而这家伙宁愿贴着椅子往后挪,都不愿意离开椅子一下!
中面露古怪,他愣了片刻,才微微动了动嘴角,冷不丁道:“不愧是蓝星一把手的座位,想不到美利坚先生是一刻都不愿从上面离开。”
美也看着他,不过此时昏暗的灯光下,没了往日的张扬,反而眼底透出一丝想要掩藏的疲倦之意,他声音也低缓下来:“你想要么?”
中不作答,只垂眸看着他。
气氛低沉,沉默了良久,沉默到美都忍不住要说话了,他这才开口。
“我没兴趣。”
中眼底眸光隐隐,墨色的瞳孔在昏黄灯光下流转,隐隐浮现出一抹金色的流光,一闪而过。
大抵是美眼花了。
他半支撑着头,抵在太阳穴,没来由的笑了一声。
“这场景有些熟悉啊……”
湛蓝的眸子失去了平日的光彩,他低低看着面前,像是呢喃:“那时候也是在这里,你坐在我身上,同样的问题不是这么回答的。”
他话音未落,中眉间微皱。
“还是如此不着调!”一句低声训斥语气里似乎带着羞恼又似乎有些无奈。
他根本不想理他这些风流的话,他有些生气了。
而美才不管他生不生气,他一向这个性子,不改,也不想改。
他有些疲惫,只是低低地笑,却因言语风流看上去格外增添了几分慵懒的魅力,金玉其外,依旧耀眼动人。
美本以为经自己这一番放肆会惹得对方生气,然后向往常一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,可没想到这次却不同。
对方没走,反而不按套路出牌。
中的神色意味深长,“既然你还记得,那我也不必端着什么……冒犯了。”
他说完,忽然上前挤进那道缝隙,然后面无表情,自顾自的一手扶着桌沿,微微倾身往前,去翻找那堆成小山的文件。
静默无声的会议室里,好像听到美喉结滚动的声音。
“兔子……”他嗓子有些干,没来由的,忽然问道:“你们家是不是开放三胎了?”
中利落地抽出文件,干脆地一个转身,他腰抵在桌沿,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拿着文件,顺滑服帖的白袍像是把月光都绣在上面。
动作从容娴熟,眉眼风流笑看面前座位上的人:“是啊,怎么?”
美不说话了,他眼前就是对方斜斜倚靠在桌沿的腰身。
此时此刻,也不知怎么,他似乎有些不清醒,周遭弥漫着那十分熟悉而凉薄的清檀香,没能让人提神反而让人沉了下去,他缓缓抬起手,想把一捧月光揽过来。
触手是顺滑清凉,月亮被他揽住了。
如梦如幻月,若即若离花。
太不真实了。
扑面而来的清檀香气,他身子一抖就将整个人埋进月光里。
“牡丹花……”
会议室里,光线昏暗迷离,伴随着这一声岁久年深都不再有过的称呼,唯余下一声叹息。
中伸手从对方身后椅背的缝隙里找到了什么。
他依旧面无表情,目光却逐渐沉了下来。
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东西,空余下针管,药剂已经空了。
“刽子手,想不到你这刀挥向别人还挥向自己呢。”
这又是一个岁久年深,都不曾再听过刀称呼。
一如那最热烈的十年,他调笑着唤他一声声牡丹花,他也略带挑衅笑着回应一声声刽子手。
这间会议室里,有过太多无休止的争论和兵不血刃的捭阖纵横。
他也曾在某个午后撞见他的窘迫和自己后来的辗转难眠。
他也曾在那些深夜陪着他处理各种公务和商讨局势对策。
情至浓时,确有那么一次。
他喘着粗气抬头笑问身上的人:“喜欢这位置么?”
对方眼尾泛红,环着他的肩膀咬唇不语。
那人在猛烈震颤下微微颤抖着,他皱眉啧地一声,手上不留情,掐着腰身一把将对方按下去,听着耳侧的声音,餍足地长舒一口气。
“我再问你一次……”他凑近对方地耳畔,一字一顿:“这个位置,你想要么?”
对方声音里带着掩盖不住地喘息,却还犟着:“想要你便给么?”
他扬了扬眉,笑得恣意张扬:“怎么没给?你这不是坐着呢吗?”
腰身随着他手上的力道摇晃。
他闭着眼睛听着响动,一下又一下,动了动身子,他揽过对方轻笑:“怎么样,这蓝星一把手的交椅,坐得舒不舒服啊?”
“牡丹花?”
“刽子手!”
如梦如幻月,若即若离花
中冷笑一把将他推开。
他手里拿着早已空了的针剂冷冷看着他。
“你迟早玩儿死你自己。”
他说完,一把将针剂摔在美身上,拿上文件转身就走。
美被他推了一下,额前的碎发些许凌乱,他低头略带颓废地坐在座位上,发梢遮挡看不清眼睛。
他失态了。
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中会看起来如此气愤。
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事,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,他怎么会如此生气?
都是假的,如梦如幻参杂利益,若即若离都是交易。
美这个时候有点冷,不知是不是坐久了的缘故。
他忽然脑子里想到了英法。
在某次夜场,法拍了拍他的肩,摇头无奈:你这样,不值得。
又是某次大英家书房,绅士少有的气急败坏不顾体面,甚至砸碎了手中的瓷杯,冲他怒喊:你就是不听!我告诉你!你迟早被他玩儿死!
……
啧
吵死了。
美撇过头去,仰着头看天花板。
中真的生气了,他咚咚咚往门口走,也不知道干什么非要踩出那么大声。
“刚才你们去哪儿了?”
没来由的,美突然这么一问。
中步子顿了一下,他回头:“什么?”
“我说,你们刚才去哪儿了?”
中忽然笑了:“你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,就被美赫然打断,美的语气也是冷的:“兔子,我记得我好像还没签过和离书啊。”
天天嚷嚷着要签的是他,要闹来闹去断这断那联系的也是他,现在却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,真是莫名其妙。
换做谁都会疑惑,这家伙到底是离还是不离?
而中却没提及这个,沉默半晌,他道:“车上。”
“哦?”美随即哼笑一声:“不局促吗?我就不喜欢在车上。”
中眉间微蹙:“我们只是单纯聊天。”
“是吗?”
美依旧望着天花板,声音却冷得吓人:“你身上有没有别的味道,你当我闻不出来?”
他话音落下,中脸色已经有了变化,他正欲开口,忽然那边会议室的门被打开。
“那又与你何干?”
这声音再熟悉不过,男人笑得轻蔑,大步流星跨进会议室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