粮仓搬运中 更新在知乎

「春寒料峭」no.4

他依稀还记得,第一次与北溪见面,似乎也是这么个春寒天。

但他第一次见到北溪,却还要更早一些。

那个冬天好冷呀,街头有厚厚的积雪,窗边屋檐都凝结了冰凌。西方传了许久的留言,比纷飞的雪花还要多。

那些流言蜚语指向他的哥哥,传闻他在北疆遭受了一些事情,谣言传的有声有色,奥是不信的,因为哥哥没有说,他也不愿意去听信那些羞辱之话。

直到那一天,北疆的红色大厦将倾,一朝覆灭,他听到了一些消息。

站在火车站街角的冰凌下,他内心无比纠结,远处有火车鸣笛声响起,帽檐遮盖住他的眉眼,奥抬起头,在人群看见一身黑衣便装的男人。

是哥哥。

他真的来了。

他站在等候区要接谁呢?奥不敢细想。

周围的行人匆匆,步履不停,寒风凛冽夹杂着火车鸣笛的呼啸,奥靠着墙角,低头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。手在抖,火机擦出的火星燃起又熄灭,急的他鼻尖一酸。

终于,在火苗燃起的那一刻,那列火车停下了,车门打开,涌出下车的乘客。

德在和一个斯拉夫长相的青年说话,他双手插在口袋里,面无表情,不知说些什么,奥听不见,他只能看见那青年垂下的左手牵着一个男孩。

那个小家伙抱着一只玩具熊,他的脸蛋被风吹的有些红,眼睛很漂亮,睫毛很长,此时正眨着眼睛抬头望向德,带着些刚到陌生环境怯生生的安静。

让奥不满意的是,这小孩不仅穿着打扮,连长相怎么也熊头熊脑的。

德目光没有一次看向男孩,他似乎例行公事,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,目不斜视在与青年对话。

随即青年将手上拎着的行李箱交给德,扭头离开时似乎低头拭了一下眼角,奥没心思管这些,那个青年就这样消失在人群里。

等候区人来人往,有久别重逢的亲人,有离别哭泣的爱人,有踌躇满志的青年人,有重临故土的老人……人们的悲喜从来不相通。

负责带男孩来的青年离开,德拎着箱子,沉默地看着吵闹的人群,那边有一对久别重逢的母子,他们拥抱着哭得很是感人。

德收回目光,他垂下眸子,似乎才注意到眼前多出一个小家伙。他没说话,还是这个看起来有些憨的小家伙先开的口。

“你是我的母亲吗?”

他这样问。德眼底一潭寂静,看不出情绪。

“我是你父亲。”

他回答。这是他对这孩子说的第一句话。

一阵沉默,男孩望着他,不哭不闹,不悲不喜,没有怯意很平静的回应这个陌生的男人:“可我的父亲是苏维埃。”

短短一句话,似乎是再普通寻常的事了,可德忽而脸色沉了几分,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,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。

“那你滚吧。”

德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留给他,似乎那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,毫无任何负罪感,转身就走。

……

奥连忙闪身躲回墙角,以免哥哥转身的时候捕捉到他的身影。他缩在墙角后,低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,大脑一片空白。

时间不知过了多久。

奥再看过去的时候,那个北疆来的毛小子还站在原地。孤零零的,在逐渐走光的人群中,只有他和他怀里抱着的那只玩具熊。

哥哥好像真的走了。

奥心中莫名一阵堵得慌,空荡荡的,可这种没来由的委屈与难受,又不知是为什么。大抵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哥哥大步流星离开。

奥可没有准备好承受看到例如旁边那对母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场面……他会疯的,他发誓!

身旁有来火车站定点卖报纸的小孩满地跑,有几个围到奥的身边,他们举着报纸请求这位看起来“很有身份”的先生买一份报纸。

奥被吵得有些头痛,他掏出张钞票,随意打发了这群吵闹的小东西,在小孩们冒着光攥着钞票一跑一跳要离开时,他顿了顿,又招手唤他们回来。

“看见那边站着的小孩没?”

奥指了一下,他周围的孩子都是出自底层,这一片的小地头蛇,街角流气早就浸染了个七七八,为首的大一点的孩子微眯起眼顺着奥指的方向看了一眼,随即就笑:“先生,看见了。”“需要我们帮你把他抓过来吗?”其中一个问。

奥愣了一下,随即摇摇头,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怎么样。

“那要我们去揍他一顿吗?”

“推到铁轨上要另外加钱,您知道的,这会引来条子,起码这个数。”

“不行!”奥皱眉莫名一阵火气,发完了火,却又蔫了,他深吸一口气,冷下脸来:“我不需要你们伤害他,你们只需要给他一点教训。”

“教训?可那小子一看就是红色暴君那儿的小毛子。”

“对。”

让他知难而退,哭着闹着要回北疆,就好。

要眼不见为净,他怎么可以留在这里?他必须回到北疆,变成永远深藏在北疆冰雪里的秘密,而不是变成哥哥的耻辱一直晃在眼前。

拿钱办事是江湖规矩,卖报的小子们蹦着跳着跑过去,围着男孩儿转,冲他扔雪球,叫嚣着让他滚回北疆,他们很有表演天赋,自由发挥过了头,但的确嬉闹得很快乐。

积雪在逐渐晌午的暖阳里消融。

奥觉得有些过了,那个熊头熊脑的小家伙没有哭,但是雪球攥成团砸在他的脸蛋上,看着总是让人莫名会揪心一下,奥拍了拍自己的脸,为他有这种感觉而自责。

万幸,在他后悔了准备过去的时候有人即时赶到,阻止了这场闹剧。

等等,他为什么要说万幸?

可阿意忽然出现,向那边走过去的时候,奥真的有一种豁然的感觉。

他仿佛身披一身光华,阳光为他镀上圣洁的光辉,走到人群中。虽然奥并不清楚阿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,他很想拦住,因为哥哥如果知道了大抵是不会高兴的,可原谅他那一刻实在心情复杂。

他离开了。

他没有办法面对这个活生生的,兄长的难堪。没有办法。

……

日耳曼家对雪藏之子的态度极为淡漠,视为家族不详,不仅德自己从不提起,就连奥也鲜少提及接触。

他不认可,他拒绝谈论,他不同这个和他也拥有着血脉相连的孩子见面。

恶魔之子的雪藏,是一藏到底的,连奥都没有见过。

这些琐事在当年红色倒塌的那一刻,都显得不值一提,没人注意到。

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,奥都没提及此事,德当然也不会提,那天的事情仿佛做梦一般,让人并不能分清楚这件事情是否存在过。

大厦倾颓,西方最大的威胁陨落破碎,本身就是足以掩盖过一切的喜事。西方为此进行了接连不断的狂欢。

用狂欢来表达对敌营四分五裂的庆祝,用庆祝来表达对敌人最高的敬意。

宴会接二连三,奥作为艺术殿堂的一员,那一阵子各类邀请函总是堆积如山,声色犬马,歌舞不休,西方畅快宣泄着再无敌手的痛快。

那时候的天都很蓝,葡萄酒是刚从地窖搬上来的,烤肉是今天庄园里猎的,美人是东边送来的,钞票是刚从印刷厂印好的……西方阵营的兄弟们啊,尽情的享受属于我们的生活吧,唱啊跳啊欢呼吧,灯塔的光辉照耀,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。

又一场假面舞会。

“完球了,奥利这小子喝多了。”

“他怎么又开始闹了?”

“要命,又开始了,赶紧先送他回去。”

奥今晚喝得有点多,他身着晚礼服,带着古典宫廷款式的假面,摇摇晃晃被不知哪个兄弟搀扶着送上车。

他又耍酒疯,一会儿笑一会儿闹,抓着人家衣领不撒手,把兄弟们晚礼服都揉皱了,还不撒手,闹着:“他有什么好的!”

“是是是……好了奥利,不提他。”

“不行!”他忽然睁开眼睛,转而又晃起脑袋,撇嘴怒起来:“华约早他妈没了!他现在穷成什么样了!”

“啊对对对,他穷死了。”

“你不许说他!”

“……”

兄弟们很无语,奥利不管,他发完脾气又哭:“结婚的时候我给他那么多自主权,我对他哪里不好了?啊?他凭什么啊,喊毛子帮他……有什么用?现在毛子都倒了,他经济衰退成那样,他怎么还不回来?”

兄弟们扭头一脸嫌弃,招呼司机:“快给他送回去。”

后座的离异醉酒男子还在闹,抬起脑袋扒着前座椅背喊:“给我送去匈牙利家门口!我要用钱砸死他!羞辱他!看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复婚!”

“……”

妈的,纯纯无语。

有兄弟把他按回座位,另外有人敲了敲司机的车窗:“给他送去他哥家。”

……

不过这一段奥可能没印象了,依稀记得仿佛是喝多了,但是眼睛一睁不知道为什么躺在他哥家的客房。

至于为什么还能记得自己昨晚是参加了舞会,因为床头还放着他昨夜戴的面具,面具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头,提醒着他昨晚貌似参加过一场舞会。

不过无所谓,这段时间大家都在狂欢,宿醉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
春寒料峭,天气还未完全暖和起来。

奥打了个喷嚏。

他起身收拾了一下,用指间穿过面具一只眼睛的孔绕在手指上漫不经心地转,离开房间来到客厅,绕了两圈确定哥哥不在家,奥耸了耸肩,觉得头似乎还有些晕。

饿了。

冰箱里没有吃的,家里冷冷清清的,一切都整洁得像是没人住过,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,奥揉了揉肚子,心想着午餐该如何解决。

纯黑色系的装修用简单的橙色线条作为点缀,清冷极了。

面具在他指间旋转,他百无聊赖地另一只手指间在客厅大理石长形台面上划过,收回手看了一眼,没有一丝浮灰。

啧。

然就在此时,窗外庄园内忽而传出的动静吸引了奥的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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