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伊始。
是夜,大楼走廊内传来阵阵脚步声,军靴踩踏上瓷砖地面,声声催人,步履匆匆。
一行人的身影从一排长廊落地窗前掠过,楼内的灯光反射在窗上,反射出众人的影子。
“公子,这是家主要递交给您的机密文件,您先过一遍。”
一旁的人匆匆递上来一面黑色文件夹,三五大步流星,边走边接过文件。当他看到塑封上的机密二字,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疑惑着半停下脚步。
还未开口,旁人便焦灼紧张地催促着:“公子快些吧,将您从北疆千里加急喊回来,家主正等着您呢!”
今夜的气氛有些焦灼。
所有人的动作都带着凝重与紧张。
落地窗折射出室内的场景,立于人群前方的少年一身军装磊落,白色手套覆在黑色文件上。
他侧目也看了一眼窗外。
窗外是华家内整片灯火不眠夜,夜如白昼比天上零碎星子更密集。这千家万户盏盏灯火,不知为何,都带着一丝夏日的炎炎燥热在里面。
“走吧。”
北疆路远山高,尽管这一年的奔波操劳,不曾歇息,今日收到消息又步履不停赶回华家,但少年依旧面不改色,声音平静掷地有声,他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。
……
听闻这几日公司大会上两大股东吵得不可开交,几近翻脸。
灯塔将视线转移到东边之后,这一片就不太平,他计划拉着日韩与那个少年一起组建四方联盟,很早之前就有这打算,为此还专门出差去了趟东亚。
先是准备把日韩搞定,谁料三边会谈闹得不欢而散,最后连记者发布会日韩都十分不给面子提前离席,一时很是难看,暂且按表不提。
后来这事也没结束,听说后来就为了东亚这些子事儿,不仅日韩闹得很不愉快,两位大佬同样闹得很不愉快。
这不废话,这事儿搁东亚,兔子摆不平你五大股东的位置还坐不坐?那话又说回来,区区三个小弟都拉不住,灯塔你蓝星霸主的尊位还当不当?
很尴尬,很难受。
于是蓝星吃瓜群国就看到公司每日上演这样一幕:
中:我警告你,不许来。
美:我就来!
中:不许来!
美:来了你能奈我何?
中:你试试看。
美:你猜我来不来?
中:你猜你来我动不动手?
美:你猜我猜不猜我来你会不会动手?
中:爬!
美:略略略略略略略……
吃瓜群国:……
二人不仅吵架,还互飙狠话。
一时间闹得公司人心惶惶,大家的目光从北疆兄弟的身上转移到这边,都在静静关注,都在等待着八月的来临,都在拭目以待。
“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!”
这是中说的,他言已至此,冷着脸扔下这句话,转身离开。
……
三五长那么大,头一次见他爹放出那么多狠话。
终于,八月还是来临了。大楼内的紧张气氛渲染了整个氛围,都还没睡,都在匆匆忙着公事,三五一行人快步走入一间厅堂,里面聚满了人。
并未看到家主,各人都在忙着些什么,同行的人也纷纷与他招呼后去忙各自的事情,厅堂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紧张的气氛。
眼见长公子到达,立即有人引他往里面走,经过一个个工位,绕过屏风,来到厅堂后的一间办公室门口。
一刻不曾多停,叩门后立即进入内室。
“三五!”
“爹。”
几乎异口同声。
一袭熟悉的身影,起身走过来,他拉住三五:“吾儿路途辛苦,快来……”
竟连叙旧的话也没来得及说!
三五被拉到别间,坐在中身旁。眼前是一面巨大的屏幕,上面分隔开各个页面,其间各种画面有直播有坐标有不断变化的测算演练……
屏幕各个区域的画面闪烁变化,周遭电子仪器声滴滴作响,一切的一切都为这室内增添了一丝紧张的氛围。
有下属递来一杯茶水。
中盯着屏幕,看也不看接过茶水递给三五:“先喝点茶,把文件看了。”
三五眨了眨眼睛,接过茶盏,抬头看向爹爹……
此时的爹爹与平时不同,君子脸上倒映这硕大荧屏的光,衬得他面色有些白,而光影之下,他抿着唇一语不发,眼底隐着雀跃的光。
一闪而过的明黄。
三五微微一顿,他以为自己看错了,仔仔细细盯着爹爹的侧颜,于是君子感受到他的目光,侧目递来一个疑惑的目光。
那是……不,三五摇了摇头,他道:“爹爹看上去有些紧张。”
没错,不然干什么把他的手腕抓得那么紧?
君子眨了眨眼,忽然扭头盯着他笑,这可不是温柔的笑,这笑里涌动着太多情绪,雀跃被压制在眼底,但是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。
君子道:“爹可不紧张。”
眼见小熊被他惊得熊耳朵都立起来,他嘴角笑意更深,拍了拍三五的肩,并未多言,扭头继续看向荧屏。
于是三五不再多言,立即低头仔细翻阅文件。
他看的速度很快,当看完最后一个文字,合上文件,三五深吸一口气。
“原是如此。”
他感叹一声,原来一切早已准备就绪,原来这看似突发状况的夜晚,一切早就井然有序之下严阵以待……连预判的新闻稿都准备好了!
“请君入瓮来。”
中忽然开口,嘴角勾着一抹笑意,与平日清风明月的淡笑很是不同。
三五侧目看去,爹爹的嘴角噙着笑,眼底隐着涌动的华光,他并非气定神闲,并非从容不迫,荧幕的光倒映在他眼底,衬出平日见不到的睥睨张扬,几分棋逢对手的快意。
“报告!已进入我方海域!”
有人从工位探头呼道,这打断了三五的思绪,听到报告,二人纷纷扭头望去,眼见君子一声哼笑,随即起身,与此同时抓着正在饮茶的三五也一并拎起来。
“三五过来,随爹一同去观摩现场。”
中步履生风,拎着小熊就走,一边走,三五神色仍旧有些凝重,思忖道:“现在动手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。”
“哦?”
中脚步略顿,侧目而视:“有何见地?”
三五道:“华家和北疆还是不同,北疆是多年筹备,时不我待。可如今未来在咱们家,爹爹与灯塔实力靠近只是时间问题,既然时间在我们这边,便不必急于一时。”
一声轻笑。
中扬了扬眉,反笑着敲了敲小熊脑袋,道:“奇也怪哉,你父亲也不是这样的性情,我也不是,怎么我的三五反而多了份深谋远虑的细心?”
边说,边拉着三五继续走,头也不回答道:“但有一点,北疆时不我待的,是‘时间’,而我华家时不我待的……”
是时机。
环转因化,莫知所为,退为大仪。
大楼天台搭建的偌大地坪与一架架飞机排布,整装待发,涡轮嗡鸣,晚风簌簌吹乱人的衣角发丝。定睛一看,远处,是一架苏—35静静立在跑道。
三五做了一个深呼吸,这飞机和他也算老熟人了。
二人在飞机前站定,中握住三五的手。
“环转因化,顺应天时。华家疆域辽阔,然此等实际操练的机会不多,你且去海之以南,领略一下华家大好风光。”
言下之意,是巡视,是警戒,是严阵以待,可绝不是去兵戈相向,亮出利剑。
会有动作,可不是今夜。
今夜仍要按兵不动。
他一袭月白在风中翻飞,眼底涌动着金色华光,三五这次明了,那涌动的是龙魂的光影。
三五闭了闭眼,眼底意味不明:“爹爹为华家殚精竭虑,儿子多虑了。作为华家一份子,我也当尽心尽力,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似是心事重重,看了中一眼,立即垂下眸来,轻声道:“作为三六兄长,今日不曾看到那崽子,我有些担心……”
中微微一愣,随即望向三五。
他沉默一二,眼底几分意味深长,默了片刻,只幽幽笑道:“吾儿在乎手足,吾心甚慰。”
说着,他看了一眼远方的辽阔星空:“幺儿远在大洋彼岸,不求为华家尽责,若能体恤一二良苦用心,便足矣。”
语气里的无奈与叹息被风掩盖,悄无声息地带走。
中拍了拍三五的肩:“去吧,为爹爹保驾护航,华家也将为你保驾护航。”
……
太平洋的风吹不到大洋彼岸,就如同室内的呼喊不会被外界听到。
“放我出去!”
重重地一声砸门。
又是重重地摔碎东西的声音。
“我要出去!开门!!”
声音隔着门闷闷地传出来,WA面无表情扭过头看着身边的NY,道:“瞧,公子闹得凶呢。”
NY皱着眉:“那怎么办?他要是磕了碰了,等他老子回来,算谁的?”
一旁众兄弟互相看了看,有的不屑一顾,有的眉头深锁,有的擦着枪,还有的躺在那儿,听说刚嗨了,现在不省人事……不重要!
有兄弟冷言冷语:“这是家主要关他的,咱们能有什么办法?”
忽然有人冒出一句:“那啥,这个时间风婆子是不是快到了?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唯有那扇被锁上的门哐哐响,透出少年愤怒的声音:“***!放小爷出去!我非掐死那witch!”
好,很有精神。
之前张牙舞爪被大佬拎着丢进房间,嘭地一声甩上门,大佬眉间蹙着难得的严肃。
“把小公子看好了。”
美彼时皱着眉,丢下一句话来,理了理被小崽子抓皱的西装,扭头大步走出大门。
留下一众家内兄弟面面相觑。
这时候不知道谁又冒出来一句:“上帝啊!快打开门吧!我可见不得小天使被虐待!在我们州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,我发誓!”
“是是是,前阵子反堕胎,就你闹得最凶。”
有人呛声,但话音刚落,WA就开口打断:“行了!别吵了……”他环顾四周一眼,最后看向房间门,叹气:“叫管家找备用钥匙来。”
过了一会儿。
“管家不给钥匙!”
“管家说他没有钥匙!”
“他说要家主批准。”
“一定要钥匙吗?不能找fbi来吗?”
“我希望这是个冷笑话YN。”
“直接爆破不就好了。”
“fuk!别再讲笑话了TX!”
……
到了最后,门还是打开了,刚一打开,里面窜出个影子。
米粒气喘吁吁站在大厅中央,看着周围的哥哥们。
他缓了缓气,抹了把脸就要出门:“给我准备最快的飞机,小爷要去掐死那个疯子!”
“没用的,公子爷。”
MI坐在一旁的钢琴架上,双手环胸,懒懒瞧着他:“连家主都默许了,风婆子已经到了,你赶不上,也不能去打断计划。”
“我!不!管!”米粒忽然声音抬高几个调,睁大眼睛瞪他一眼。
“小公子,乖乖待在这里吧,您可是世界中心。”
“兄弟们都知道你牵挂母族,但是,这种时候更要懂得避嫌。”
“你就是去了,也帮不了你的母族。”
“要我说,不如称此机会表明立场和您母族切割,日后还能保住您在家族的地位。”
“对,一定要表明立场,可不要辜负家主对您的多年宠爱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声声入耳,句句吵人。
北美各兄弟之间是不如华家兄弟间亲厚,如果说华家奉行兄弟姐妹一家亲,北美这些小子更像是亲疏邻里,毕竟当年只有十三个亲兄弟,后来加入的时间不长,不足以融为一家。
米粒冷下脸来,他眉间一挑,伸手指着对面:“你们懂个屁!”
米公子是真的生气了,又急又气。
他几乎咬牙切齿,冲众人骂道:“我帮母族,我帮什么母族了!你们以为华家现在要我帮吗?我这是在帮我爸!帮你们!一个个不识好歹的东西!”
大抵是被关久了,眼下米粒也清楚自己再赶去阻拦也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,骂完,还不解气,脸上气得通红,蓝色的眸子异常耀眼。
各个州面面相觑,有的冷不丁道:“呵,现在飞机落地,公子爷,你母族除了谴责什么反应也没有,他害怕了,我们可是天选五十州,是上帝的宠儿,要世界中心拯救什么?”
“Shut up!Idiotic!”
话被世界中心打断,他几乎气笑了:“我爹害怕?哈!我告诉你!那是——”
话没说完,又被他强行堵在嗓子里,眼见众人盯着他等待下文,米粒忽然扭头一脚踹翻一旁的展示柜。
一阵噼里啪啦响,自个儿跳上去,开口骂道:“蠢货!自诩上等人傲慢了两百多年,党争误国藩镇自立……”
“你!巧立名目私吞国库,你!民皆藏械私斗暴乱,你!卖官进爵勋贵干政,你!烟花林立烟馆四起,还有你!币制乱发税务混乱……”
他嘴不停,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冒,扫了一圈,指着各个兄长脑门子骂。
偌大空旷的高堂之下,充斥着米粒的声音在回荡,高悬在殿堂之上的族徽不朽,静静俯览底下的一切。
“家中矛盾只会依靠怂恿我爸对外挑衅发动战争来转移视线……”
眼见米公子骂完一圈还不解气,他深吸一口气,咬牙切齿恨恨道:
“你们知不知道,像咱们这样的大族人家,若被人从外头杀来,一时是杀不死的,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’,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,才会一败涂地!”